川 美

图为川美生活照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做完一些简单的家务,洗干净手,泡一壶茶,把自己关进书房,有时为了增添一点氛围,再燃一炷香,然后抱起书桌上没有读完的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目光接触到文字的那一刻,心立刻清静下来。心一清静,外界的喧嚣就远了,眼前只有书中的世界。这种充满仪式感的阅读习惯,多少年来,总是让我幸福得心跳。

不记得从哪一本书开始,我迷上了阅读,也不记得从哪一本书开始,我迷上了买书。起初,家里房子小,几本书像落叶一样堆在墙角。后来,稍大一点的房子,装得下一个衣柜、书柜、酒柜三件套的组合柜,书籍才算有了一个体面的归宿,可以一本挨一本地站起来了。再后来,房子大到两室两厅,我就在儿子的卧室里添置了一个书柜。书柜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样式,由装修房子的木工制作而成。空间形状刚好占据一面墙的斜三角,主体是6个白色柜门,右侧对齐,三二一从底部向上叠加,再做4个占柜门三分之二宽、三分之二高的二叠一框架,颜色为木质色,从顶部开始,沿斜面依次摆下来,使斜面呈阶梯形,寓意 “书山有路勤为径”。

这个书柜用了整10年, “书山”自然谈不上,但上千册书还是有的。孩子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书要摆,爱看闲书的先生也时不时买些书,一个书柜哪里够用?幸好又换了更大些的房子,可以有两面墙摆书柜了,而且,我自己居然 “混”成了一个有书房的人。搬家时,旧衣柜淘汰了,旧书柜没舍得扔,又搬进儿子的卧室里了,他们父子俩合用。书房里另买了两组书柜,专门摆放我自己的书。

我自认为是个有 “恋书癖”的人,但是说来惭愧,我的读书效率非常低。我从来不会一目十行地看书,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默读。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十分专注的 “书虫”,遇到一本好书,一头扎进去,一口气啃完。我是读书读到神怡处,必得打住稍事休息,一来舍不得一口气读完,二来需要享受一下读书带来的愉悦。这时,我通常是合上书,起身续茶,或者洗一个苹果犒劳自己,或者去问候一下种植在房间里的“花木君”。这样一来,有效的阅读时间大打折扣,可明知如此,我却积习难改,实因在我这里,读书是完全没有功利目的的一种娱乐,是世间诸般享乐之一种,可以比之为头脑的散步、心灵的远足。

天下好书无数,奈何人生苦短。人一辈子能读到的好书实在不多,即使是一流的大学问家,也不敢说自己的头脑里装着一座美国国会图书馆。人一辈子遇到什么样的好书,也像你遇到什么样的好人一样,是一种缘分。当然, “遇到”不是被动等待,而是一种主动寻找。首先,确定什么是 “你的”好书很重要,这取决于一个人的性情。性情决定阅读倾向,不是你喜爱的书籍,再好也是一堵进不去的墙。其次,读书不需要 “从一而终”,不讲究 “知足常乐”,“朝三暮四”没什么不好, “这山望着那山高”也未尝不可。所谓好书,是引领你进入神秘世界的一扇门,那门里的世界又绝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而是有若干还没打开的门扇,通往更远的世界。读书的过程就是享受读书乐趣的同时,找到对你来说是 “对”的下一扇门,这样,你的眼界才会越来越开阔,格局越来越大,境界越来越高,你才会不断地遇到你的下一本好书。

每一本好书的背后都站着一位大师,你的书柜里摆满了好书,就如同把诸多大师请进了你的私人学堂,你喜欢听谁讲道就听谁讲道,听懂了也可以敞开心扉交流。当你这么做的时候,别的大师都在无声地垂目倾听,这情景想想都美。要知道,生活中,我等小人物不是想求见哪位大师就能见到的,尤其是在你出生前就可能作古千年的世外高人,要见到他们得有“通灵术”才行。而我们没有 “通灵术”,如果说有,也仅是熟练驾驭的语言文字。的确,正是语言文字让我们至今还能听到生活在2000多年前的先哲苏格拉底的声音。

我一向以为读书胜于交友,因为读书可以省去许多与人交往的麻烦,你不用约会,不用登门拜访,不用考虑对方的喜好,不用顾及话不投机会怎样等等。读书时你只想着给自己倒茶就可以了,书本从来不会责怪你怠慢了它。而且你会发现,一本好书几乎卸掉了作为人的作者身上的许许多多不能容忍的毛玻记得我曾经多么喜欢过一位作家的散文,读他的书时,我掩卷思忖,怎样儒雅的先生写得这样优美清澈的文字!待一日,酒桌上见了,发现此君和我想象得完全不同。而一本好书,终归是作者灵魂的蒸馏,像母牛的奶、蜜蜂的蜜、桑蚕的丝,奶、蜜、丝,皆是美好的,母牛却也许是一只笨重的母牛,蜜蜂会蜇人,蚕不过是一种其貌不扬的幼虫罢了。总之,读书时,你只管品尝智慧之树的甘果,而无须认得滋养它的是什么肥料。

读书是美丽的,我自己喜欢读书,也喜欢看别人读书。无论何时何地,一个人埋首于书中,或者抱着书本沉思,都是一幅气氛宁静的画。不过,如今在公共场合,已难得看见有人读书了,读手机的人倒是不少,好像人人手里都抓着手机,读得如饥似渴的样子。我也读手机,不过感觉读手机就像吃零食,而读书才是我的正餐。常常想,等我退休了,无事可做,开一个小书店也好,卖书读书两不误,店名就叫 “抱抱书吧”。

供职于沈阳铁道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