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勇
1986年1月1日,随着一声汽笛长鸣,兖石铁路正式开通,结束了沂蒙山区没有铁路的历史。那一天,临沂站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万众瞩目中,披红挂花的火车像一条雄壮的钢铁巨龙,在撼天动地的轰鸣声中缓缓驶出了车站。火车呼呼喘着粗气,拉着长长的白烟,裹挟着来自山里的淳朴、新鲜的清风,奔跑在贫弱的丘陵里。
在一节老式的绿皮车厢里,坐着一名青年,略显单薄的身体套着一身肥大的铁路制服。如果以现在的审美眼光来看,肯定是有点儿滑稽可笑,但在那个年代,大家的眼神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有些兴奋。因为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是一个靠自己双手吃饭、自力更生的铁路工人了。这个毛头小子就是我,那一年,我19岁。
我的工作单位是临沂机务段 (现济南西机务段临沂段区)。机务段始建之初,共有8台蒸汽机车,每天只有八九对货运列车的运输任务。最初,我的工作是司炉。火车司机是从兖州机务段调过来的,要想考取司机,必须先从司炉干起。由于蒸汽机车能耗大、燃煤效率低,从兖州到临沂跑一趟下来,要烧8吨煤。副司机和司炉的工作就是随时往锅炉里添煤和协助司机?望信号,沿途还要给机车补水、补煤。冬天吹冷风,夏天烤火炉,工作一天下来,浑身都是黑油煤灰。
机务段里有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机车三角线,它是为蒸汽机车调头转向而设置的一种特殊铁路路线。三角线共有3个扳道房,12名职工主要负责手工扳道工作。三角线那片区域是一片荒地,整天被机车锅炉排出的蒸汽、飞扬的煤屑以及机车发出的巨大喘息包围着。扳道员不敢在室外晾衣服,都晾在屋里。如果是冬天就更明显了,只需往地面上看看,就会看到那里的雪都是黑的。三角线上的扳道房有电无水,职工的生活用水要到1公里以外的农户家里去挑。
蒸汽机车必须定期排放冷凝水,到了三角线一拉阀门,锅炉里的水以每平方厘米15千帕的压力喷涌而出,非常壮观。有一次,机车三角线附近的民房失了火,我们把机车开过去,打开排水阀,冷凝水喷出20多米远,很快把火给浇灭了,比消防车都管用。
后来,机务段开始了蒸汽机车小辅修,由于检修人员紧张,我又被调整到机车钳工的岗位。我所在的是机车走行部检修最辛苦的岗位,既脏又累。机车进库,停在检修用的地沟上面,我们跳进地沟里,首先要把机车底部的托板螺帽给卸下来。一台机车有10块托板,一块托板有8个大螺帽,总共有80个大螺帽都要卸下来。这些托板螺丝是拧得很紧的,检修人员要下到地沟里,用套筒扳手加钢制套管,一个人手扶扳手,另外两个人一起用力,才能把这些大螺帽一点一点地松动。有时遇到棘手的,还得把气焊工请来用氧炔焰加热,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把螺丝帽松退下来。
在地沟里干活就更谈不上干净了,我们的工作服根本看不到本色,只是泛着亮光,上面厚厚的一层油泥,下雨天都用不着打伞了,大家都称之为 “油包”。身上穿四五件衣服,那油泥里的油都能透过衣服。因此,每天工作完毕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浴室洗澡。
那时的工作条件真是简陋,检修库里整天烟雾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煤焦油气味,非常刺鼻。有时车修好以后,点火放气,那高压蒸汽从车顶的放气阀里冲出,会产生使人无法忍受的声波,人在1米之内面对面讲话都没办法听到。
机车上的 “轴箱平斜铁的加工量”一直是困扰单位的一个生产难题。工人师傅经常把加工数字搞错,以致加工的轴箱平斜铁报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总是想,要是能制作一个轴箱平斜铁加工量专用量具就好了。于是,我利用自己在学校所学的知识,对这个难题进行了技术攻关,设计了一种轴箱平斜铁加工量计算尺。这种计算尺的研制成功,引来了不少外单位人员前来学习取经。
虽然蒸汽机车时代远去了,那段青涩岁月却深深地镶嵌在了我的记忆里,让我难以忘怀。每当听到机车的轰鸣声,看着列车呼啸而过的身影,我心里总会泛起那种难以诉说的眷恋和浓浓情感。
免责声明: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本站观点。所转载内容之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