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残酷性就在于,自我们呱呱坠地的那一时刻起,我们就在向着死亡走去。这便是我们所熟知的却又常被我们所忽略的“向死而生”。起初,对人生轮回的事,我好像很不在意。后来,接触了佛教,认识就有所不同了,认为,有轮回其实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比方说,此世你是个做牛做马的人,而到了来生你便可能成为人上人。倘有这般的轮回,岂不是很好玩?当然,轮回的事也绝非我所说的这么简单。我本人就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即便有来生,我们又怎会知道前世的那个我?

今年早些时候去九峰寺时,向住持请教过这个问题。可惜,我不满意于他给的答案。也就是说,住持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并不足以为我解疑释惑。也许是我的佛性太浅,理解不了他的话。

倒是一个研究周易的朋友,给我弄来了下列一组文字,着实让我惊叹不已!

一、前世是状元

现世的你是不是学东西特别快,脑子好使、聪明?这是因为你的前世是一名状元。聪明的你加上刻苦的读书,今世你仍将再次荣登榜首。

二、前世是农民

因为你的前世是农民,所以到了这一世你的本性就很善良、乐观,凡事随遇而安。所以在职场上,当人们为了升迁而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你却甘于安逸,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会为了升迁而奉承巴结上司。

三、前世是交际花

前世的你是不受传统规范和束缚的恋爱体验者,过着如交际花般的生活,天生具有倾城之姿与卓越才能。没有显赫的背景财产,但藉由你的美貌与诱人魅力,顺利地取得名利与地位。

四、前世是个蒙古人

有神者说,我不知道你的感觉如何,但你曾是男性,你曾出生在今蒙古,距今大约1525年,你的职业曾是船长、音乐家、诗人、祭祀师。

我的惊叹是可以理解的。此公一下子给我弄出四个“前世的我”。我说,前世若有我,至多一个,怎么一下子冒出四个来?此公很哲学地说,每个人的灵魂都会经历无数次地迁移,然后迁入新的躯体。就是说,一个人的躯体死亡之后,灵魂会投奔到新的躯体。如此反复,永无休止。

那么,从此公提供给我的文字来看,我至少已有过五个轮回(包括今生)。五个轮回,表明我的灵魂已五次投入新的躯体。从我五次人生来看,分别做过状元、农民、交际花和蒙古人。在1525年前,我曾生活在蒙古,那可是我今生最神往的地方。从“我”的蒙古人的职业来看,“我”可能在蒙古已轮回了好几世。因为,“我”的职业告诉“我”,“我”已分别做过船长、音乐家、诗人和祭祀师。我相信,一个人是不可能同时兼具这几种才能的。

如果我真的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轮回,那么,我应该算是一个很走运的人了。因为,包括今世,我的命运看上去都还不错。尤其做过农民的那一辈子的我,最让我心生感激。这个做农民的灵魂投奔我的躯体后,使我的本性变得善良、乐观,凡事随遇而安。尤其在职场上,我的表现更令我喜欢:当人们为了升迁而拼个你死我活时,我却甘于安逸,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会为了升职而奉承巴结上司。

我今世的这种性格,让我倾向于认同我的前世的确是个农民。当然,我也可能的确状元过,交际花过,蒙古人过。

前世的农民身份,造化了我今世的性格,这个说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善良、乐观、安逸终究不是性格里的全部,而只是性格里的一部分。这一部分之外,我的急躁、我的敏感、我的执着、我的希求完美,却全是有害的。这是不是那个农民一并带给我的呢?

我接受他带给我这好的一面,也接受他带给我这不好的一面。所谓他,其实就是前世的我。从上一世到我这一世,世道变了,性格却没有变。可见性格这东西有多么顽固!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在这一世能够逐渐校正、改变自己的弱点——性格中不好的一面,不为别的,只为假使还有来生,不再祸害那一世的“我”。

为什么我把性格看得这么重要?因为,性格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中国人似乎并不看重性格在自己命运里的决定性作用。许多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性格与命运有什么关系。古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是最早认定性格决定命运的人。他说:“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并将伴随终身,而且很难摆脱。其次,性格决定我们此生此世的命运。

中国人尽管不承认性格决定命运,但却承认性格的顽固不化。指出,山难移,性难改。一句“性难改”,道出了性格的顽劣,而命运的悲喜剧也正源于这顽劣。

显然,我对于性格的顽劣有着清醒的认识,但并非表明我彻底地就范了,事实上,我一直试图有所改变。这是不是开玩笑呢?我的回答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严肃的,是绝不开玩笑的。那么,我能做得到吗?我不能说,我做得到。我也不能说,我做不到。事实上,最近两三年以来,我已经以顽强的毅力,甚至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改了。至于说是否改得一步到位了,我想,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明显地感到,尽管带着疼痛,我还是改掉了性格里头那不好的部分。当然,我也清楚,即便改了这部分,我也难以完美;可能没有谁是完美的。

我的前世是农民,注定了我今世的性格,也注定了我今世的命运。前世那个“我”,即农民的“我”,我仅知道他是个农民,其他的一切我都不知晓。事实上,我对那个农民很有一点兴趣,我想知道他的父母,他的媳妇,还想知道他的孩子。尤其想知道他一生的命运,可否像他的这一世?前世的“我”,叫什么名字呢?那一世的家在哪里?

我们之所以不能记得前世的自己,当然与那个叫孟婆的女人有关。孟婆她不是一个坏女人。她不过是履行职责而已。每一个灵魂在离开这个世界后都要到她那里去报到,然后接受她递给我们的一碗汤。当我们接到这一碗汤时,她会告知我们,喝下这碗汤,我们将遗忘此世的一切记忆。许多人可能会默然接受,因为对庸常的众生而言,此生的记忆也没啥可留恋的,但会有极个别的人——那些有深爱或者深恨的人,则会面对手里的这碗汤潸然泪下。据说,有的灵魂会摔了这只碗,可没有用的,还会有人再把碗递给你,直到你喝下为止。

有人认为这很残酷。可我觉得,无论爱还是恨,遗忘都是一件好事。不能遗忘的后果,是无边的疼痛与伤感。

前世的我,叫什么名字,媳妇是谁,有几个孩子,孩子们都干什么,他们的后代是否还有人在?这一切,的确挺吸引人的。但喝了孟婆汤的灵魂,哪里还记得这一切呢?遗忘是当然的,而且真是好事。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今世,能有什么意义呢?徒增烦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