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我离开青葱校园,投身铁路建设的事业已半余载。在这段时间里,我远离了亲人和家乡,扎根到工程一线的施工和生产当中,虽感筋骨劳顿,但在工作之余仍坚持从书籍中寻找心灵的滋养。经典书籍是前人留给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我从中获益匪浅,故将其中的点滴体会记录下来。

约翰•克里斯朵夫是罗曼•罗兰用二十年时光精心塑造的传奇人物,十年构思,十年写作。小说讲述了一个天才的作曲家奋斗成名的一生。在山丘上眺望天际,彩霞满天,那个英雄形象在罗曼•罗兰的心底浮现。这中壮阔的意境贯穿了整部小说。在此书的扉页上,作者将这部小说题赠“给各国在受苦与奋斗、而必将战胜的自由灵魂”。无论是小说当中的克里斯朵夫,还是现实当中的人道主义战士罗曼•罗兰,都是挥舞着文艺武器,嫉恶如仇,执着追求自由、光明和正义的本色英雄。

留给我无尽精神滋养的是约翰•克里斯朵夫历经磨难的成长历程。承担生活压力,反叛周遭环境,他从孩提时就在饱受了冲撞与动荡。而我们,早已远离苦难的一代,见到如江河般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程,难免心生崇敬。我将此书当中最为动人的几个场景拿出来细细咀嚼,方能体会出英雄是如何成长最终凯旋而归,借以自勉。

意境一:宁静如水,自然如歌

江声……钟声……不论你回溯到如何久远,——不论依在辽远的时间中想到你一生的哪一刻,——永远是它们深沉而熟悉的声音在歌唱……

童年是激发兴趣、树立理想的第一个季节,约翰•克里斯朵夫的音乐天赋得以彰显,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父亲、祖父和舅舅的启发。父亲奥希沃的引导粗暴而生硬。然而,真正融入小克里斯朵夫灵魂的是音乐的宁静和自然。祖父约翰•米歇尔慈爱的陪伴和舅舅高托福列特的率性与真实,将音乐的本真带到了小克里斯朵夫的童年中。

米歇尔是第一个窥见克里斯朵夫的音乐天赋的人。小孙子玩耍时随口哼着的小曲,被米歇尔细心地记录下来。当自己熟悉的旋律再次从祖父的琴键当中涌出时,克里斯朵夫感到无比振奋。祖孙两人一同在剧院如痴如醉,一同沐浴着贝多芬等大师的作品。对音乐的耳濡目染让天资聪慧的小克里斯朵夫如鱼得水,音乐才能迅速被挖掘出来,为亲王等名流上层所赏识。

舅舅和祖父一样,都常带着克里斯朵夫去莱茵河畔的草地玩耍。倾听着流水潺潺,鸟语虫鸣,他们讲大自然的音乐展现给了小克里斯朵夫。从此,无论是屋顶上“吱呀吱呀”打转的定风针,还是在那儿“滴滴答答”的水斗;无论是早祷的钟声,还是蹲在满绕长春藤的墙上聒噪不已的麻雀,都会让小克里斯朵夫神往。在这样简单而淳朴,宁静而自然的世界里,他都能够听到演奏着的动听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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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而美丽的莱茵河畔

同上流社会流行的毫无滋养,造作枯燥的作品不同,小克里斯朵夫所创作和喜欢的音乐是自由而率性的表达。他不愿演奏自己不喜欢的音乐,更不屑同流合污。音乐所引起的某些情绪深深的印在心头,使他不由自主的留恋音乐,把一生奉献给这个他自以为深恶痛绝,竭力反抗而无效的艺术。

我对此层意境的解读为童年时代对世界美丽图景的第一瞥。有理想与热爱的音乐作为灵魂深处的根基,小克里斯朵夫在青年时代所受的折磨才不至于将他彻底湮没;在思想受到冲击几近崩溃的时候,还存在一两个能够依赖并拯救自己的灵魂伴侣。读到这里,我不禁将自己融入小说所描绘的这层意境当中,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曾是名中学语文教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带我来到湘江江畔。我们坐在堤坝上欣赏江上的美景。父亲用优美的语言从不同的角度将所见的美景描绘出来:摇曳的渔船,一掠而过的南飞雁,泛着鱼肚白的广袤天空……父亲用这种亲近自然的方式,教我怎样写好作文。

或许那个时候,对文字的感情、对父亲的感情也如种子般埋藏在我的心里。初中,在我最叛逆的时期,当父亲在家长座谈会上谈到那些言传身教的往事,我的记忆和情感竟如河水般倾泻而下,泪水也决堤般涌出。这种情绪也曾深深印在我的心头,指引我走过叛逆与无知。

意境二:不自由,毋宁死

克里斯朵夫的绝大部分生命都在抗争中度过。从第一次感受到钱权欺人的罪恶开始,克里斯朵夫单纯的童年生活就已终结,尾随而来的是挥之不散的磨难和对权贵和恶势力无止境的反叛。这种反叛既抛弃了对父母的尊敬与钦佩,也抛弃了对人生的信心;既抛弃了希望爱人家、同时也受到人家的爱那种天真的需要,也抛弃了盲目而绝对的道德信仰。

如同他在音乐创作中所表现出来的对真善美的追求一样,克里斯朵夫是绝不允许自己与周围的社会同流合污、随波逐流。他通过顽强的抗争,冲出了贫穷的市民阶层的狭隘,突破了德国小市民庸俗、虚荣、麻木、鄙陋氛围的窒息,挣脱了上流社会冷酷现实与金钱关系的束缚。他在无知、愚昧、偏执、狂热、暴虐、委琐、自私、盲从的阴暗社会里始终坚守着自己对于艺术的理解与信仰,在权力、政治的高压下仍旧敢于不迎时尚,抗拒潮流,表现出强悍的个性和铮铮的铁骨:“不自由,毋宁死”。

克里斯朵夫身处腐朽混浊的世界,却超脱于普遍堕落和道德沦亡之上。为了维护灵魂的自由,彰显生命的张力,他与假恶丑做着毫不妥协的斗争。正如文中所说: “飘渺的雾,贫血的谎言,没有阳光,幽灵式的思想,使他浑身冰冷。他迸发着全部的生命力向往太阳。”如果说传统概念里的“英雄”更多的是解救人类肉体上的苦痛的话,那么克里斯朵夫则是人类灵魂与精神史上的英雄。外界的障碍,环境的丑恶,非但不能使生命萎缩,反而激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这就是克里斯朵夫作为一个英雄所表现出的强者意识与气概。

意境三:爱情与友情共舞

除了得益于苦难和困境,克里斯朵夫的成长还得益于珍贵的爱情与友情,这些情感使他饱受坎坷和疲乏的心灵得以滋养。

美丽的格拉齐亚给了克利斯朵夫最纯粹的爱。这个在童年就爱恋克利斯朵夫的女子,成为克利斯多夫晚年最知心的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纯洁而神圣,脱尽了尘俗,升华了爱情。在克利斯多夫孤独失意的低谷,格拉齐亚义无反顾地帮助和支持着他,成为他“高山流水”的知音。“当我每次游览那些栖伏在美景和孤寂的庇阴下、灵魂的所在时,我暗自企望永远留下,再也不要离去。”格拉齐亚把混沌中的克利斯朵夫重新唤醒,恢复他生的活力,这位宁静安详,温柔细腻的少妇用最无私的关怀安抚受伤中的天才音乐家,让他的眼睛重新清澈明亮,让他的耳朵重新灵敏善听,让他重新感知大自然的魅力和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