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春节3天假,加上星期天,我们4天不上班。为了确保客货运输安全,济南工务段于官屯养路工区春节期间职工两班倒。头一班从农历大年三十到初三,第二班从初四到初八。那年春节,我在于官屯工区当头班。

别看进了五九,天气仍然特别寒冷。刚刚下了一场雪,大地白茫茫一片。正午前后,屋顶些许晒化的雪往下滴水,入夜重新结成冰,天明屋檐垂着一串串冰凌锥。我们都冷得伸不出手,用嘴里的热气哈一哈才不觉得麻木。农历大年三十这天,我们一早接到通知:与德州南货场交界的津浦线238公里处发生一处冻害。上午,工长路长廷带着我和刘子温、靳从友、田百安等11人到现场抢修。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现,中午时分,铁道东路基下的义和庄村农家院里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

回到工区后,几个单身汉便开始忙着做饭。伙房里有干粮,我和徐洪泉、尹贞士等人在墙旮旯里一人支一口小铁锅熬粥。路工长说,特殊的日子,下午就不上线路干活了。可不管单身还是在家属宿舍及附近住的,吃罢午饭都得在工区盯着,随时准备处理线路上发生的意外情况。他特别叮嘱我:“你是伙房管理员,过年了,无论如何也得让咱们吃上饺子。粮局商店节日都有人值班,你去按供应把粮油菜肉买回来,下午咱们一起动手,保证晚饭吃上过年的水饺。”

粮局商店有人值班不假,可人家不在店里守着,我和尹贞士去的时候没人在。我们先是等,好半天也等不到,只好打听着找,直到下午4点才把粮油菜肉买回来。徐洪泉等几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了我俩不住地埋怨:“你们去哪里耍了,这时候才回来?”说着就一起动手,切肉的切肉,择菜的择菜。田百安在部队当过炊事员,他负责调馅;刘子温家里开过馒头铺,他挽起袖子帮着和面。大伙热热闹闹忙活开了,点上煤油灯的时候,才包出一桌子水饺。我和靳从友早在伙房烧开一大锅水,把饺子端来就往水里下。鼓风机一吹,下到锅里的饺子很快就在水里翻腾起来。浇上凉水煮几次,熟了捞出来,不等我用笊篱分到摆在灶台上的碗里,早已有人进伙房等着端。徐洪泉高兴地嚷道:“过年了,怎么也得有个动静。咱们没买鞭炮,我到院里敲阵铁牌子。”铁牌子叮叮哐哐响起来,大伙围在平日开会学习的长桌周围,朝各自面前的碗里伸出筷子。热气腾腾的水饺还没吃几个,工长屋里的电话铃声就震耳地响起来。车站行车室紧急求援,站北替班的扳道员扳错了道,去德州挂车的机车在3号道岔脱了轨,中断了行车。大伙听了无比震惊,二话不说,都放下碗筷往工具房跑,抄起工具、扛上两台压机就往出事的地点赶。

机车挤了尖轨,后边一个毂轮落到道心。司机说幸亏前方车站有车占着股道,调度通知慢行,不然……路工长用信号灯照了照,让司机从车上搬下铁耙子(复轨器),朝身后一打手势,动作麻利的刘子温和靳从友在机车的右后方同时打上压机。我们七八个人箭出弦般蹿上去,拼命地一起摁压机、抬压机把,只几扣,就把机车后腚顶了起来。司机指挥副司机慢慢发动,车轮便顺着耙子的沟槽重新上了钢轨。司机握着路工长的手摇了又摇,千恩万谢开走了机车。尖轨被挤坏了,我们紧接着换尖轨,换好后才通知济南铁路局调度正式开通线路。整个过程,我们用了1个小时04分钟,守在局调度跟前的当班局长一再表示要对我们嘉奖。

回到工区,碗里的水饺已经冻成了冰坨,但是为铁路运输安全立了功比什么都高兴。从那时起,我更觉得除夕的水饺吃着香,嚼起来特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