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宝熙

呜＊—一声长笛，划破天空，火车头松闸喷气，巨大的车轮哐当哐当地响着。这一天是1954年8月26日，上海到北京的直达列车开行了。今天，这种火车开动的情景已成为过往，不会再有了。在这个高铁时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人们乘坐高铁时，再也看不到喷气，也听不到车轮哐当哐当的响声，在不知不觉间就飞奔出了老远。

回到1954年8月26日那一天，列车的好几节车厢都是大学毕业生的专车，他们是上海市应届大学毕业生，即将奔赴工作岗位。他们兴奋不已，喜笑颜开，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因为他们即将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投入到祖国轰轰烈烈的建设事业中，怎能不高兴呢！

车厢里挤满了人，又闷热又嘈杂，车顶板两侧的几台华生牌电风扇，左右摆动着使劲地转，但几乎起不到降温的作用。年轻人对此并不在乎，照样交头接耳，有说有笑，尤其是女同学，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们猛扇着扇子，不时喝水。上海的姑娘都带着玻璃瓶装的白开水，认为这是时髦。她们的交谈很热闹，手里扇着精致的苏州檀香木小折扇，举手投足间彰显出一种气质。

我坐在车厢一个角落里，相对而言，那里显得不那么嘈杂，至少我可以不受来回走动的人干扰。邻座都是男同学，他们也都不善言谈，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和同学们心情一样高兴，两年的大学毕业了，即将投入祖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建设热潮中，心怀豪情壮志。

第一个五年计划是个宏伟的计划，我们能在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第二年就参与到建设浪潮中，当然感到高兴。

我不禁想起了往事。1952年，当我从福州市第一中学（现福州第三中学）高中毕业时，班上的同学除个别因身体原因没能上大学外，其他同学都上了大学。当时，福建的高中毕业生升大学，最看好的是“四大金刚”——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浙江大学，其次是厦门大学。我们班的50多名同学，约20%进入了“四大金刚”，当时学习好的同学多学工科，差一些的同学学文理科。那时候上大学的人不多，国家很重视，被大学录取的学生，都在《福建日报》上登出，可惜我没把报纸留下来。

1952年10月，我们满怀喜悦心情，从福州龙潭角乘轮船到南平，然后改乘大卡车到江西上饶。一路上尘土飞扬，汽车颠簸得很，到上饶站下车后，我们一个个都成了泥人，不少人开始呕吐，当场就有好几个女同学哭着闹着说，我再也不想离开福州，我要回去……

我考入的是浙江大学土木系，当我到学校报到时才知道，土木系的建筑、桥梁等热门专业早被江浙一带的同学选完了，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其他外省同学都来得晚，只有测量、铁路等专业可供选择。我选择了铁路专业。

由于第一个五年计划急需人才，国家便决定把部分同学抽出来开办两年制班——专修科，以满足建设的需要。我报了铁路专修科班。

我们在浙江大学学了一年，由于全国性的院系调整，浙江大学铁路专修科被调整到上海同济大学，于是我又在同济大学学了一年。两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美好的大学生活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大学生活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大学免收杂费、学费，伙食也不用交钱，而且饭菜做得很不错，每天上午工间操我们还加餐，可以吃到豆浆和油条。

那时，一个班同学多达100人，毕业时由国家统一分配，上学期间，我们不操任何心，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在分配时，有什么困难和要求还可以事先提出来，领导会酌情考虑。

我们是学铁路专业的，毕业后主要分配到铁路系统，不是分配到铁路设计分局（后来改称设计院），就是分配到铁路局或铁路分局，也有个别同学被分配到铁路系统以外的部门。我被分配到位于大连的原铁道部东北设计分局。

当分配方案公布后，大家都很激动，并奔走相告、互相祝福。

在乘火车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们组的8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的五角场一个小饭店里聚餐，大家喝了不少啤酒，边喝酒，边畅谈。当时的我们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

当我继续回忆着大学校园的美好生活时，列车广播喇叭传出“济南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的提醒。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已经到了济南，此时喉咙感觉有些干涩。

过了济南站以后，车窗外开始出现裸露的黄土，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绿色的大地，我心里不免产生一种凄清的感觉。

我们到达北京后转乘火车到沈阳，然后又转乘火车到大连。大连是我们这次旅途的最终目的地。

记得当时，我们十几个同学到东北设计分局报到后，人事科要我们再次填志愿，有在机关的，有在机关各科室的，有在勘测队的。我毅然选择了勘测队。很快，我被分配到设计分局所属的第二勘测总队（简称“二总队”）。二总队队部在济南，我们随即到了济南，住在总队所在地“北宁旅店”。到总队后，我又被分配到线路一分队，立即又迁居到“第一个旅馆”，因为这里是线路一分队所在地。

我们在一分队报到后，人事部门组织了培训班，开始了短期的培训，一些老工程师为我们授课。我们在济南过了国庆节。队领导告诉我们，过了国庆节很快就要接受任务——参加小兴安岭地区一条森林线的勘测工作。

10月初，我们离开济南，奔赴东北小兴安岭，开始森林线勘测工作，我从事铁路勘测事业的序幕就此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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