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6月,为了支援兰新铁路建设,我们从铁道部东北设计分局调到铁道部西北设计分局。
我们是成建制的一个总队调到西北设计分局,主要任务就是参加兰新线哈密至乌鲁木齐段的草测和初测工作。我们的队伍直接到达现常在约一年的时间里,我们过着游击队式的生活,吃住工作都在帐篷里,平均一个月左右搬一次家,足迹遍布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等地区。即使工作告一段落,调休几天,我们也是在帐篷里。这一年,帐篷就是我们的家。
在一年多的勘测生活中,我们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考验——干旱、高温、风沙……
戈壁滩地区干旱少雨,造就了特有的骆驼刺、沙棘、芨芨草、梭梭等植物,甚至,苦水、一碗泉、烟墩、骆驼圈子、圪垯井等地名也都带有明显的干旱烙樱
我们往往住在靠近线路的地方,这样每天出工、收工可以少走好些路,工作时间可以长一些,但用水不方便,要到很远的河流或有泉水的地方拉水。我们的水主要是做饭和饮水用,其余用水是严格控制的,平时除刷牙用水外,不洗脸、不洗脚,洗碗都是用沙子洗。遇休息日,可以提供洗脸水,洗完脸的水洗脚,再用这些水洗衣服。外衣从来不洗,我们好几个月也不洗澡,偶尔乘车到附近河流或有泉水的地方擦擦身。
勘测队的生活是单调枯燥的,没有任何文娱活动。试想想连基本生活条件都不具备的情况下,我们压根儿不会想到文娱活动,何况也没条件。
每天出工,中午饭是几个馒头、一个咸菜疙瘩,还有一行军壶开水。带的水不敢轻易喝,要留着吃馒头时喝,否则嗓子干得咽不下馒头。特别是南方人,没水喝的话,馒头就别想咽下去。
在干旱地区常年风吹日晒,我变得又黑又瘦,1.69米的个子体重才100斤。曾经回老家谈对象,人家听说我在勘测队,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再看看我的样子就给吓跑了。
高温也给我们的生活和工作带来许多不便。工作区夏季温度都在40摄氏度左右,地表温度达80多摄氏度。
由于气温高、太阳照射强,到了中午以后,接近地表部分空气跳动得厉害,测量仪器无法读准塔尺的刻度,影响工作质量。因此,我们不得不早起,到工地后,天刚亮就开始工作,到12点以后就收工。到了下午,我们在棉帐篷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热得难以承受,根本无法休息。大家把帐篷四边的围布掀起来,但还是热,因为空气就是热的,但比密封着好多了。
兰新铁路线上有三大风口——甘肃安西、哈密十三间房、乌鲁木齐达坂城,这是全国出名的。
我们在哈密地区,尤其是在十三间房和五堡一带工作时间最长,住的时间也最长,对风的威力体会得最为深刻。十三间房有“百里风区”之称,曾出现过瞬时极大风速50.8米/秒的情况。一般风力分为12级,是按风速进行划分的,12级风最大,称飓风,风速大于32.6米∕秒,而十三间房的瞬时极大风速达到50.8米/秒,其威力可想而知。
据当地气象资料统计,十三间房年平均大风日数达到205天,而且大都是8级到9级。民间戏称:“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
十三间房名称的来历,据说是古时在此设驿站,筑有十三间驿房,供行人打尖休憩,避风待行,故名“十三间房”。而现在,十三间房的房子荡然无存,只见到被风沙埋没的墙基痕迹,这也证明了这里风力之大。
有关十三间房大风的传说多得很。最为传奇的是:有个牧羊人在老风口遭遇大风,被吹得迷路后,发现了几个陷在土里的木箱。据牧羊人讲,木箱部分已经朽烂,里面露出了很多金银元宝等财物……这些传闻或许是真的。因为在历史上,哈密境内确实发生过军用饷银或民间镖车被黑风刮走遗失的事件。清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左宗棠西征时,曾有饷银200万,装车数十辆,解饷官兵数百人,在十三间房一带遭遇大风,再无踪影。
暂且不谈历史传闻,我们在勘测工作和生活中也体会到了十三间房一带风沙的可怕。我们住的棉帐篷是钢架支撑的,四周围壁下面是用三角桩、钩桩钉到土里,但大风往往把桩拔起来,所以,钉完桩后,还要埋上大量土压住,才能保证帐篷不被掀起。
有一次,我将新买的搪瓷脸盆放在行军床下,第二天起来发现脸盆底部有一小块搪瓷脱落了,我们住的是棉帐篷,也不知它是怎么被风沙击打脱落的。
还有一次,我们正在野外工作,遇到一阵狂风,紧接着是大冰雹,像小鸡蛋那么大,戈壁滩上光秃秃的,我们没地方躲,只得弯着腰,把臀部对着冰雹,总算头部没受到伤害。
对我个人而言,在经受干旱、高温、风沙等考验的过程中,我的专业知识和业务都有了很大进步。
在业务工作上,我从看着别人做到自己动手做,从不知如何做到基本掌握各勘测阶段的地质测绘工作,这个过程不是一帆风顺的,是挨了批评、流过眼泪、受过委屈,然后又刻苦钻研、不断砥砺后取得的。
在地质知识方面的进步更为明显,因为大自然就是我的课堂,在野外调查,我们遇到各种地貌地质现象,这些千奇百怪的地貌地质现象和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成为我学习的第一手资料。有时对一些地质现象不理解,我就立即查阅相关的书籍,边看边琢磨,这样结合现场的观察研究、有针对性地学习,不仅理解快,而且容易记住,真正做到了学以致用,比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效果好多了。
为了观察各种地貌地质现象,我经常从沟底爬到山顶,又从山顶跑到山下,有时来回跑几次,从不同角度反复观察;有时爬到高处,累了就坐下来歇歇脚、喝喝水,眺望一下美妙的自然景观,享受大自然的馈赠,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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