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山往事第三十六章 父子相见

1946年春，抗日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很热闹，到处呈现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在威山的城防司令部，江策对陆鹏举说：陆司令，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陆鹏举笑着说：督导请讲，不要客气。

江策点上一支烟说：你是知道的，我的儿子江源在共军那里还是司令员，我想找个机会单独见他一面，我们父子从威山城破被日寇占领，到现在有近十年没有见面了，我要劝他迷途知返，不要和党国作对，脱离共产党的队伍，真打起来也省得我们骨肉相残，这也是戴局长的意思。

陆鹏举说：还是戴局长想的高瞻远瞩啊，好吧，就这么做吧，我信得过你。

江策看着窗外，听着百姓过年喜庆的鞭炮声，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他打听家人的消息一直没有放弃，想必是遭遇了不测,到现在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常劝慰自己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江策修书一封，大体的意思是希望威山军分区司令江源有时间能在这月的十五号在威山城外的翠峰亭见面，尽诉离别之情，落款写上了江策的名字。

这封信辗转到了江源的手上，江源看完信，把它交给了政委田忠军。

田忠军看完信，说：看来这次来威山任城防督导的就是你的父亲江策。

江源看着窗外点了点头

田忠军说：见一见也无妨，父子俩虽是两个阵营，但是近十年没有见面了，诉一下骨肉亲情吧，给他讲讲我党的政策，我们是希望和平的，反对内战的，争取你父亲能认清明理，不要做我们的敌人。

江源不愿去见父亲，他觉得父亲既亲切又陌生，副政委李子军和副司令员萧亮也说叫江源去见一见，江源看着父亲的亲笔信，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天，江源和警卫员关伟两人骑着战马来到了威山城外5华里的翠峰亭，相传此亭最早建于明朝万历年间，凡有学子、游子别离威山，临行都要到翠峰亭续一续离别之情，再喝上素酒一杯，就此上路，亲朋遥望相送远去。此亭从明代至今翻建修葺了几回，江策选上了这里见面，江源是不会陌生的，小时候父亲经常带他上城外游玩，累了就在翠峰亭歇歇脚。

江源他们到时，江策已经在亭内了，只有贴身副官在亭外等候。

江源进了翠峰亭，关伟在外警戒。

江策看见日思夜想的儿子，站起来攥住了江源的手，眼里湿润着仔细打量着儿子。

江策激动地说：源儿，这些年你变得成熟了，大体的模样没有变，你还好吗？

江源看着父亲一身国军少将戎装，但岁月不饶人，眼角、额头上有了不少的皱纹。他看着父亲嗓音有些哽咽地说：父亲，我很好。

江策拉着江源坐下：说，这就好，这就好。这些年父亲一直在西南，我们一晃有近十年没有见面了，你的母亲、姐姐、妹妹有消息吗？还好吧？江策问出了这些年一直挂在心头的问题。

江源听到父亲问到了母亲和姐妹，眼角闪着泪水，说：那年威山被日寇攻破，父亲你没了影踪，我到了家，家里着起了大火，进屋一看，母亲已经被日寇枪击身亡，姐姐的衣服凌乱不堪，在受日寇的强暴时咬舌自尽了，年仅十岁的妹妹躺在血泊中，身中了四五枪，她们、她们死得很惨。讲到这里，江源忍不住哭了，流出了眼泪。

江策听完，呆坐在石凳上，眼里流着痛楚的泪水，儿子江源的话应证了他心里最坏的推测，打破了他美好的希望。

江策擦着泪说：儿子，是我对不起你们，没有照顾好家人，现在我们父子团聚了，不要再分开了，到父亲这来吧，不要跟着共产党干了，他们是没有希望的。

江源擦了下泪说：父亲你错了，威山被日寇攻破，是你们的国军一侧阵地溃败，致使另一侧的谢团长孤军奋战全部阵亡，才落到了日寇的手里，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转移手无寸铁的百姓，使他们惨遭鬼子的屠刀，几万人啊，一夜都被日寇杀掉了，令人发指啊！

江策说：儿子，按照当时的军事情况来说，国军是打不过日寇的，所以27军也没有增援，107团是粒孤子。

江源看着父亲说：你们的国军不积极抗日，把能用的心思全用在剿共，防共上，你们对内高压，横征暴敛，官员腐败，对外不抵抗、忍辱、苟且投降，拿威山来说，百姓赋税沉重，你们不仅对农户、商户加重了税，还对每个新出生的婴儿加收所谓的人头税，每个人刚来到这个世上，就欠你们一屁股的税，你们宣讲的是三民主义，那就说说吧：民族，日本侵略中华，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拱手让出了东三省，国家沦丧，何谈民族；民权，你们一贯搞独裁专政，特务组织军统和中统大搞特务活动，残害无辜，扼杀人民的权利；民生，刚才我讲的就是民生，民不聊生啊，高额的赋税，法币的贬职，13亿法币才买一盒火柴，让人民觉得过苦日子是理所当然的，看着营养不良的国民，看着精神颓靡的党国，这不是人民所追求的生活，你们也不会领导国家走向富强，我们共产党一切为了国家和人民，我们血战坚持抗日，追求民主、文明、平等，为的是推翻压在中国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埋葬一切剥削阶级的统治，建立一个独立、富强、民主、文明的新中国，为此，我们共产党人不怕流血牺牲，不怕敌人的严刑拷打，为了心中的光明，为了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幸福我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我的爱人欧阳就是为了信仰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父亲，你知道吗，那是我们比生命更可贵的信仰。

江策站了起来，他没有反驳儿子，他从事军统数十年，很清楚特务组织的所作所为，他激动地说：儿子，你就没有想过，国共日后可能难免要开战，你我水火不容，到时炮声一响，我们可是骨肉相残啊！咱们江家只剩下了你我，为什么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江源看着亭外说：我们党希望建立民主的联合政府，反对一切内战，期待和平，但是对于一切独裁、破坏和平、挑起内战的反革命势力，我们会坚决的消灭掉它。

江策叹了口气说：就凭你们？党国有几百万的军队，优良的武器装备，还有美国盟军的支持，打败我们谈何容易，还是到我这来吧，跟着泥腿子在一起是没有出路的。

江源看了一眼父亲说：我的信仰是不会变的，你是说服不了我的，是党给了我精神的支柱，我不能没了灵魂，没了灵魂就是行尸走肉，即使让我去死，我也不改我的信仰。

江策说：不要和政府作对了，你们是在以卵吉石，如果你执意这样，我们也只好兵戎相见了。

江源转身要走，又扭过身来，说：父亲，作为儿子，无法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今日一别，恐怕不会再见，以后若刀兵相见是不会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