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无声，却温暖始终

■章金辉

王小帅执导的电影《地久天长》，在第69届柏林电影节上斩获最佳男主角与最佳女主角两大奖项。初见之时，影片并不起眼，不过一对普通夫妻30多年的家庭生活，主角也朴实无华，如抬眼可见的邻家大哥。然而，跟着他们的生活印迹缓缓行走，却慢慢品味出厚重的质感，那些深藏的爱意，在被时光拉长的岁月里，渐渐释放出温度，余味悠长。

这是一代遇上太多变迁的人，时代发展的每一步，都深刻地嵌入了他们的生活。丈夫耀军和妻子丽云，以及身边并行的几个家庭，只是千万个家庭的代表，浓缩着滚滚洪流中不同的人生况味。他们不太关注外面的世界，只是秉承着本心去生活。最基层的工人，正常的七情六欲，天然的认知局限，故而在他们充满交集的生命里，有过选择错误，也有过心猿意马，还有过并不高明的狡黠。

正是如此，故事才会随着时间不断翻新，每个角色都鲜活丰满，晾晒出本真的人性。

耀军和丽云其实承受了太多磨难：中年下岗，儿子夭折，胎儿流产，养子出走，情变危机。他们颠沛流离半生坎坷，贫困、焦虑和伤心始终挥之不去，仿佛一杯怎么也喝不完的人生苦酒。显然，这不是导演想表达的内涵，盲行到最黑暗的地方，一定是最可能看到光亮的时刻。硬币总会有另一面，只需要一个翻转的时机。

事实也是如此，他们的大爱人生，深深地温暖着身边的每个人。为了不让肇事者压力过大，夫妻俩选择离开，多年后面对迟到的忏悔，哪怕伤口被再次生生撕开，仍然极力地克制情绪，宽恕包容；含辛茹苦养大的养子回来了，要取自己的身份证，他们递出去的不仅是证件，还有仅存的积蓄；当负疚一生的老朋友打来电话，他们立即放下隔阂赶到病房，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漫漫红尘中，他们彼此搀扶，十指相扣，用豁达的胸怀、隐忍的笑容，原谅了所有的伤害，包容了所有的委屈，也融化了所有的寒冷。

仿佛深秋红叶和古寺晨钟，他们活得纯粹而悠远。大爱无声，时间却会说话。命运最终通过琐碎的温暖，一点点回报善意和美好，给予他们更多的圆满。生活就这样被咂摸出了味道。所以我坚信，被爱浸透的生活，一定充满恒久的温度，如同冬日的暖阳，能使河流中每块湿漉漉的石头，都被映照出珠圆玉润的微光。

片名的呼应源于知青偷学的曲子《友谊地久天长》，开始是用以慰藉难忘的青春，不曾想多年过去，几位朋友在生死与情感的考验中，地久天长的不仅仅是友谊，更多了家人般的亲情温情。生活无法回头，直到天长地久。或许从这个角度，片名对主语的刻意省略，更加韵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