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壶上的温柔之光

这把壶跟我已经有二十五六年了，是我最早接触的一把紫砂壶。前些年壶嘴被磕了个小口后，这把紫砂壶就被我封存了起来。我想等有机会去宜兴丁蜀镇找个好师傅补补。

这是把上世纪70年代生产的南瓜壶，那个年代的紫泥料非常好，生产出来的紫砂壶如婴儿皮肤般细滑，光泽如玉一般温和，造型朴拙可爱。淘它时，我是一眼相中的。记得那是1993年，在成都送仙桥的文物市场一间靠河边的窄小店铺淘到的，老板50多岁，他的店里紫砂壶不多，主要经营古钱币和一些小件的玉器。他是原成都食品公司的职工，不到50岁就下岗了，自谋职业干起了这行。紫砂壶是他离开食品公司时从公司带出来的。我问他为什么食品公司会有紫砂壶？他便给我讲了壶的故事。

上世纪70年代，有一次食品公司送川货到宜兴，回来时因为不想不空返就想着拉点土特产回去，可那时宜兴又没什么可拉的，想来唯有紫砂壶是特产，就到国营紫砂厂拉了一车壶。那时壶便宜，3元钱、5元钱一把，工艺师做的也就10多元一把，像蒋蓉这样的大师做的也仅仅几十元一把。他们装了满满一车壶，拉回成都后直接堆放在了仓库里。那个年代紫砂壶在四川不好卖，一是不值钱，二是没多少人用，很多人都用大搪瓷缸喝茶，讲究的人也就用个盖碗，所以这些紫砂壶一放就是10多年，直到食品公司不景气大量裁减人员，上下统计财产时才发现了这些紫砂壶。食品公司把这些不值钱的壶折算后，分给了下岗职工。很多职工还不愿意要，拿去换了更实用的生活用品。这位老板是识货的，他拿了不少壶，从几十元一把一直卖到了近200元一把。

我一眼相中的这把南瓜壶，老板开始要价180元。180元买把壶在那时真不便宜，我嘴拙不会讲价，可实在喜欢，就决定买下。就在我要付钱时，老板主动给我降低30元：“我干这行难得遇上个女娃子喜欢这些老气横秋的东西，让你30元，当结个缘，以后多来照顾生意。”于是我付了150元，心满意足地带着壶回家了。

后来才知道，这把壶真好。上世纪70年代国营宜兴紫砂厂的壶大都是用紫泥料，这种泥料非常好，是纯粹的好紫泥，因为那时不分底槽清和紫泥，紫泥类的材料统统放在一起炼，不会添加其他材料。现在已经很难遇上这样的材料做的壶了。当我反应过来这是值得收藏的壶，想再去买几把时，送仙桥的老板已没了踪影。

刚开始那几年，我并不懂得养壶，把这把好壶当成了万用壶，泡过绿茶、红茶、黑茶等，但这把南瓜壶依然以它尊贵不虚的材质，闪烁着年代的温柔之光，让人爱不释手。从价格上讲，即便是壶嘴磕坏了一点，肯定也远不止当初的150元钱了，但它带给我的审美却不是用钱可以定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