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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站、小站人的故事

2019-10-06 12:37:05来源:用户投稿作者:叶志权

一条铁路从沪昆线东段贵州境内经过,一个个小站由此诞生。在这些小站里驻守着一群群小站人,为了守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常年维护着两根冰凉的钢轨,守护着山区铁路也守护着寂寞。这群人来源多样,高职生、退伍军人、顶替、轮岗…..他们有着不同的阅历和处事哲学。但是,在他们身上却让我解读了一个个小站人对生活和工作最真实的一面。我之所以爱着这样一个群体,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因为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1975年4月。

在那个时候,湘黔铁路刚刚投入运营。我的父亲因为支援新线建设,从六盘水工务段调到玉屏工务段,随后,他回到四川带着我们全家,安家在绿色环抱的苗岭小站——翁塘。

在那个时候,这地方只有几幢简陋的平房,稀稀落落散落在小站下面的洼凼里。家属区四周是层层稻田,整个一个夏天,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成了这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在那个时候,父亲天天都是迎着朝阳,送走晚霞,肩扛捣镐和工友们一道养护着线路。尽管那时工作条件极为艰苦,但是父亲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生活方式,依旧天天在小站上演着。他们的想法太简单不过了,上满全勤,挣足每月几十元的工资,一家人生活有着落,孩子们一年的学习费用不愁也就足够了。

在那个时候,我和一帮职工子弟,就读于小站下游的农村小学。我记得最清楚不过,学校四周有六株翠柏,尤以门前那株树龄为最,少说也有五百年,其离树干两米高处,长满密实的树枝。每当课间休息,我都会和几个调皮的朋友蹿上树,四处眺望。有时,父亲和他的那班工友正好在学校旁的铁路桥上维修线路,桥下树上的我则会兴高采烈大呼小叫地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那个时候,特别是夏日的傍晚,小站家属区最是热闹。劳累一天的父亲,经常和工友们一起,把工区的大电石灯抬出工具房,打开灯盒,放进电石,加上足够的水,在家属区不大的院坝里点亮,然后围坐在灯下抽着廉价的香烟,探讨白天工作中遇到的难题。我和一帮小伙伴喜欢借此机会,凑着“热闹”,大玩“躲猫猫”游戏。一番手心手背,“轰”地在家属区四周散开,让猜输了的小伙伴寻找。于是,一嘲战斗”开始了。嗬!热闹极了。我们无忧无虑地玩耍,直到电石灯熄灭了,才在父亲的催促下,急不情愿地停止战斗。

在那个时候,工友们眼里,我的父亲算得上是有大学问的人了。旧社会上过高中的父亲,时常让工友们刮目相看。他多才多艺,有时一高兴,也会在电石灯光下,拉着二胡,唱上几段川戏。很有表演天赋的我,这个时候,也喜欢表现自己,常常跑回家中,翻出父亲的劳保棉大衣,穿在身上,有板有眼地唱上一段京剧《智取威虎山》,还有板有眼地学着戏里杨子荣的招式。一番演唱和比划,时常也会博得大人们一阵阵喝彩声。

在那个时候,我惟一感到欣慰的是,毕竟比父亲洒脱得多。野气十足的我,除了睡觉时还算有几分老实外,其余时间,不是上山边采菌子边疯玩,就是放学后和一帮子弟下河沟捉鱼虾。遇到大雨天,我会喜滋滋地拿上一个撮箕,到家属区下面的涵洞口守候着,等待上游冲下来的鱼虾“自投落网”。涨水期间,收获三五斤小鱼虾是常事。鱼虾拿回家,经过母亲加工,就成了过年过节和招待来宾的美味佳肴。到了秋天,我会用父亲发的劳保口罩,精心缝上一个小口袋,绑在竹竿上,放学或星期天就蹲在河沟边,耐心守候着,网到小鱼虾,在一个小瓶里放些清水养起来。这给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乐趣。渐渐地天气冷起来了,小站下雪了。我们这帮小淘气鬼在雪地上捏雪球,在家属区的院坝里追逐、嬉戏,喊声、笑声连成了一片……

离开小站翁塘是一年以后的事,父亲调到镇远养路领工区代理计工员,我终于去了小站人以为的大地方读书。离开的那天,整个屋子挤满了人,那些熟悉的人叮咛、祝福的话语连连。如今,顶替父亲工作近三十年的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成长为一名车间中层干部,然而,小站的昨天还那么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

1980年,我告别了我的学生时代,顶替父亲工作,在离家30公里远的水花线路工区锤炼自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回到铁路,重复父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尽管班主任到家苦口婆心地相劝,早已抱定自己苦一点,成全弟弟妹妹,把挣钱解除父母忧虑,视为对父母的一番孝心。

我到工区报到的那一天,面对陌生而偏僻的小站环境,心生许多不习惯不自然,有些孤单、寂寞。晚上,毫无睡意的我,坐在寝室门前打发漫漫长夜。那天,月光银亮,银色的光辉从天际倾泄下来,洒在站区四周,星星挂在天际眨巴着眼,泛着银光的铁轨向远方伸去,没有列车通过的时候,小站恬美而宁静。

忽然,一阵悠扬动听的歌声伴随着吉他声,从不远处传来。歌词大意是:“身披朝霞送走夕阳,肩扛铁镐战斗在铁道上。别看我们是个养路的黑小伙,脸又黑,膀又阔,偏偏还爱唱支歌,什么歌?养路歌,钢轨枕木石砟道钉和捣镐,歌不离养路呀养路不离歌,我像道钉呀道钉像我,都为安全放光热。”我寻声四处搜索。月夜中,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影,正在不远处的鱼塘边,怀抱吉他,悠闲地边弹边唱。唱到动情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信步向他走去,并在他身边站了好一阵子,他却没有发现,专注的双眸,饱含对线路工作的一腔热情。时至今日,他那首自弹自唱激越豪迈的《线路工之歌》尤在我脑海中回荡。当年,就是这首歌像火种点燃我对前途、理想、工作和生活的希望之火,激励着我在几年小站工作中,抛洒热情,拼搏进龋就在那天夜晚,我们两个有着相同爱好的年轻人认识了,我们开心的聊了起来,并且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通过交谈,我得知他是省城贵阳人,两年前来到这里从事线路工作。他说吉他是他的挚爱,在这两山夹一谷的小站工区,八小时之外用来赶走寂寞聊以自慰,自娱自乐弹唱一阵心情就会好起来。

记得有一天,我下班回到工区,看见了几天前去段上开团代会的他,那天,他丢了魂似的,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站在工区门前。我一打听,才知道一不小心,他下车时遗忘了那把心爱的吉他。好长一段时间,由于没有了吉他,我们开始轮流使用我的那把吉他,我唱时他来伴奏,他唱时我来伴奏,其乐融融,好不开心。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天,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段上通知他,他将回到省城附近的一个工务段工作,三天后报道。天天呆在一起不觉得,一旦要分别了,心中才觉得有些难舍。那时,我受工友们之托,进县城买了一把红棉吉他赠送他,他激动的半天没说一句话,眼里噙满了泪花。为了感谢工友们,临走的头天晚上,他准备了一些酒菜答谢大伙儿。端起酒杯,他第一句话就说:“兄弟们,祝愿你们早日走出大山,有所成就,成为铁路建设的有用人才。”他一边举起酒杯,一边发话。“也希望你在新的单位发挥所长,有所建树,最好捞个段长当当,兄弟们也露露脸。”我代表大伙儿一边干了杯中酒,一边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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